魏腾现在很胃疼。

他本以为他能够借助对《若疯癫》曲中玄妙琴决的理解来让小丫头林鸢拜入自己门下，多个可爱的女徒弟本身就是件妙事。

然而魏腾不得不承认，这外貌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家伙，其天赋极有可能可与传说中开辟文道，以四绝证道的文帝相媲美。

如此一想，魏腾便有些怅然若失。

因为他教不了林鸢。

准确地说，他能够教林鸢的东西太少了，只有对先古时代乐谱的熟知和经验，尽管在外人看来，身为九阶大琴师的魏腾定然天资卓越，令常人可望而不可及。

但也只有魏腾才知道，林鸢是真真正正的怪物，与他这般伪物有着本质之差。

“唉——”

古琴前端坐的少年愁容满面，他暗自度量稍许，最终从纳戒里掏出一颗通体黑色，晶莹剔透的宝珠。

霎时间，众人目光皆被这颗宝珠吸引过去。

“魏先生……您这是？”

秦诗诗不解地凝望着这颗黑珠，神识在其中来回扫荡，却没有捕捉到任何奇异波动。

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普通的黑色宝珠，放在珠宝商面前，撑死也不过五枚金币。

然而魏腾却颇为感概地伸手抚摸着黑珠光滑的表面，眸中显现出怀念与不舍之情。

“小姑娘——”他低头，望向面前的林鸢，“你说，你距离弹奏出境界，所差的就只有【无法领会曲意】对吧？”

“唔，差不多就是这样呢……鸢儿实在不明白，这首曲子究竟为什么会被创作出来，创作的时候，那位琴师又在想什么……鸢儿不明白。”

“不明白是正常的。”魏腾嘴角淡淡上扬，似乎是回忆起某些欢愉的往事，“这首曲子也好，月夜圣叶生和武皇之间的往事也好，若是不亲自去见证那段历史，想弹奏出《若疯癫》的曲意，是很难的。”

语罢，林鸢便看到魏腾满脸胃疼地将手中黑珠递到自己面前。

这颗外貌平平无奇的黑珠，被林鸢接过的瞬间，肉眼可见的，魏腾一向平淡的嘴角猛烈地抽了抽，仿佛很心疼似的。

“这颗黑珠，是某个人的记忆产物，同时也蕴藏了一丝某人的神魂在其中，虽然已经虚弱到快要湮灭了，但内部记忆仍然能够进入探索。”

魏腾双手按住琴弦，不知为何，兀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他摆了摆手，示意林鸢将那颗黑珠收入纳戒中，旋即说道：“小姑娘，只要你看了其中的那些记忆片段，你便能知道，那位月夜圣为何会在渡圣之日弹奏这首曲子了。”

记忆……片段。

林鸢注视着那颗外貌并无特殊的黑珠，不知为何，她隐约能够看到，一道漆黑的曼妙背影在黑珠内部起舞，无尽星辰环绕在她周围，就好像……

她是众星环绕的明月般。

林鸢有些迷茫地抬起头，眼前幻影慢慢消失。

“诗诗姐姐——”

小丫头回过身，凝视着秦诗诗，突然冒出一句：“那位月夜圣……叶生，是女孩子吗？”

“啊？”

秦诗诗脑子一抽抽，心说为什么林鸢会突然问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，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月夜圣叶生的影子。

——佝偻着脊背，留着大胡茬，喝着烈酒满口污言秽语的老混混。

是的，这就是秦诗诗印象中的月夜圣，同时也是绝大多数人印象中的月夜圣。

“应该不是吧……叶生是武皇顾天仁的左膀右臂之一，二人形同手足，以兄弟相称，这些事，都是有记载的，理论上而言，叶生不会是女人。”

“是吗……”

林鸢有些迷惑地低下头，继续注视着黑珠内不停起舞的曼妙背影。

不知为何，她总觉得，《若疯癫》绝对不简单，而那位月夜圣叶生……也未必真的是男儿身。

而魏腾则是轻笑着，看了看迷茫的秦诗诗，又看了看仿佛沉醉于其中的林鸢——

半晌之后，方才开口。

“好了，这颗黑珠我已交付给你，其他的地方，以你的资质应当不需要我来教导，只要你看到了这颗黑珠内部的那些记忆，小姑娘，你自然会懂得叶生的真正想法。”

“同时，也会懂得《若疯癫》的真正意义。”

他说这话，潜在意义就是让林鸢他们可以走了。

秦诗诗和叶雨蝉也并非笨蛋，二人互相对视一眼，频率一致地点了点头。

旋即，秦诗诗双手抱拳，向面前少年弯腰行礼。

“既然如此，那么晚辈就暂且告辞了……”

面对等级在自己之上的大琴师，秦诗诗自然不会太过放肆，该有的礼节，一项也不能少。

叶雨蝉也学着秦诗诗的模样向少年行礼，心中却是不自觉地想起之前老流氓的事儿。

现在回去的话，大概会挨罚吧？